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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五


  阿珩背着他们,隔开自己和蚩尤的手掌,双手交握,将蚩尤体内带毒的血液引入自己体内。

  巫王端着满满一碗血走过来,阿珩让他把血喂给蚩尤,“这血不能解毒,但应该能延缓毒势蔓延,你每日从阿撇身上取一碗血喂给他,我要离开一段时间,过几日让烈阳送解药回来。”

  阿珩已经转身离去,可走了几步发现自己的裙裾不知道被什么绊住了,迈不开步子,她回身去看,发现蚩尤紧握着她的裙裾。

  巫王说:“蚩尤大人不想你离去。”

  阿珩用了点灵力,掰开蚩尤的手,俯在蚩尤耳畔低声说:“我不会让你死。”快步抛下了祭台。

  没了阿撇充当坐骑,阿珩的速度不快,烈阳却没有往日的不耐烦,在她头顶盘旋着,来来回回的飞。

  阿珩一直在全力催动灵力,既为了快速赶路,也为了让毒气遍布全身。一人一鸟连赶了一天路,远离了九黎族。

  傍晚时分,夕阳渐渐将天地装扮成橙红色,阿珩的脸上也开始越来越苍白,心跳越来越慢,渐渐有喘不过气的感觉。

  她在一片树木中,坐了下来。

  烈阳落到她身前,焦急不解地看着她,发出嘎嘎地叫声,吓得林子里所有鸟都趴到地上。

  阿珩撕下一片衣袖,把衣袖绑在烈阳脚上,“去神农山,找云桑。”她气喘得再说不出来话,身子靠在大树上,手指了指天空。

  烈阳仰头冲着天空几声大叫,四周的鸟儿全都哆嗦着走过来,自发地环绕着阿珩一只挨一只站好。烈阳展开翅膀,腾空而去,快如闪电,眨眼就没了影踪。

  此处本就在神农境内,不会发现蚩尤性命垂危的事,可云桑曾跟着母亲学艺十载,很熟悉母亲纺织出的布匹,她一看到东西就知道她在求救,肯定会立即赶来。

  阿珩再支撑不住,慢慢闭上了眼睛。

  夕阳下,荒林内,受了烈阳胁迫的鸟儿们,一个个挤挨在一起,形成一道五彩斑斓的白鸟屏障,将阿珩保护在中央。

  阿珩眼前泛着迷迷蒙蒙的金色流光,心中浮现出一次又一次蚩尤的画面,还有六十年的书信往来,她的记忆好得令她惊奇,那么多的书信,她居然都记得。

  “行经丘商,桃花灼灼,烂漫两岸,有女浆衣溪边,我又想起了你。”

  阿珩嘴角带着笑意,今年已经错过了花期,明年吧,明年她想看看人间的桃花。那一定比玉山上的蟠桃花更美。其实,她一直都想问蚩尤,为什么是又想起,难倒你常常想起吗?

  阿珩渐渐失去了意识,嘴角弯弯,带着笑意,心中的最后一幅画面,安宁美丽:丘商的绿水犹如碧玉带,蜿蜒曲折,蚩尤一身红袍,立在舟头,沿江而下,夹岸数里,俱是桃花,香雪如海,落英缤纷……

  当阿珩满心期盼着云桑赶来时,她不知道云桑此时并不在神农国。

  云桑在荒古中辞别少昊和阿珩后,乔装打扮赶往了高辛。

  她一直纠结于自己的担忧,却从没有想过诺奈的感受,诺奈作为臣子,作为少昊的朋友,却雨夜与少昊的妻子相拥一夜,高辛礼仪森严,诺奈又心性高洁,那一夜后,他心思究竟有多少的无奈、惶恐、羞耻、愧疚?

  无奈于自己无法控制的情感,惶恐着与王子夺妻也许会让家族大祸,羞耻着自己的卑鄙下流,愧疚于背叛了朋友。也许只有日日纵情于声色,践踏自己才能面对少昊,可少昊什么都不知道,反而忧心忡忡地关心着他,劝他洁身自爱,少昊每一次的真诚关心都像是在凌迟着诺奈,诺奈只会更憎恶鄙视自己。

  玉山上相逢时,云桑只是一时冲动地试探,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竟会到此,她的无心之过竟然会被宴龙他们利用,把诺奈、诺奈的家族,甚至少昊未来的帝位都陷入了危机。

  云桑深恨自己,身在王族,自小到大,从未行差踏错,可偏偏那一日,水凹石凸见,惊鸿相遇,水月镜像,芳心萌动,忽喜忽嗔,让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,想过普通少女一般,莽撞冲动,忐忑不安,自以为是地去试探,去接近。

  这样孤身一人赶往高辛,她不知道能否见到被关押天牢的诺奈,更不知道当她坦白诺奈她的身份时,诺奈会怎么看她,也许他压根不会原谅她。

  但是,她一定要见到诺奈。

  漆黑的夜晚,颗颗星辰如宝石般坠满天空,闪闪烁烁,美丽非凡,不管荒凉的旷野,还是堂皇的宫殿,不管是神农,还是高辛,不一样的地方,都有着一样黑夜,一样的星空。

  旷野寂静,漫天星辰,白鸟保护中,阿珩唇边含着微笑,昏昏而睡,她的生命却正在昏睡中飞速流逝。

  云亭章台,雕梁画栋,府邸中,面带倦容的韶华放下手中的文书,走到窗边,拿起酒壶,慢慢地喝着酒,突然想起什么,从怀里拿出一方丝帕,上面是阿珩写给他的雌酒方。他低头看了一会,抬头望向天空,繁星点点,犹如人间万家灯火,不知道阿珩此时又在哪盏灯下听故事,不知不觉中,少昊的唇边隐隐带上了笑意。

  金剑银枪,守卫森严,天牢外,云桑脸上戴着一个面具,面具是用人面桑所织,轻薄如蝉翼,将她化作了一个容貌普通的少女,因为不是灵力变幻容貌,即使碰到灵力远远高于她的神也窥不破她的身份。去桑抬头看了看天,恰一颗流星划过天空,她望着天际的星辰默默祈祷。

  定了定心神,她左手提着一个缠丝玉莲壶,里面装满清水,右手握着一把长剑。云桑将一颗炎帝给她用来危急关头逃生的药丸放入水壶中,可以迷幻心智的袅袅青烟从她右手的玉莲花中升起,萦绕在她身周,她提壶带剑飞掠入天牢。

  大山肃穆,清风徐暖,祭台周围的兽骨风铃叮叮当当,声音柔和,吟唱不停,犹如一首催人安眠的歌谣。

  蚩尤躺在祭台中央,沉沉而睡,巫王和阿撇守在祭台下。

  巫王靠着石壁打瞌睡,阿撇看似也在睡觉,两只尖尖的狐狸耳朵却机警地竖着。

  很就会,蚩尤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,凝望了一会星空,缓缓地举起手,看着掌上的刀痕,心中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渐渐分明,他凝着一口气,用力翻身坐起,阿撇也立即站了起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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