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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十二


  "尚钧之死,朕在人前未有哀色,并非不伤,实在是不忍不甘!"皇上负手而立,语声微微颤抖,目光居高扫过三人脸上:"如今外仇将灭,朕却一直未能找出叛党魁首,眼看逝者已矣,身为君父,却叫朕情何以堪!"

  昀凰已然明白让她来此下棋的用意,这一局棋也走到退无可退的地步。

  皇上蓦然回身,毫无预兆地劈面问道:"你告诉朕,尚钧究竟在何处遇刺?"

  这平地一声惊雷,猝不及防,炸得人冷汗齐出。

  "臣媳不知。"昀凰抿紧了唇,深深低头。

  "你若不知,那两名随嫁女官便是说谎,她二人又是为了何人隐瞒?"

  昀凰骤然僵了。

  晋王的神色也微变:"启禀父皇,那两名婢子已拘禁下狱……"他甫一开口,皇上已厉声斥道:"放肆,朕问太子妃话,何曾叫你开口!"皇上盛怒转身,袖袍拂处,将棋子扫落一大片,滴哩哩落地之声此时听来格外刺耳。太子忙也跪倒:"昀凰惊吓未消,儿臣斗胆奏请父皇暂且宽贷,容她稍后禀奏。"

  皇上不置可否,只冷冷看着昀凰。

  掌心冷汗滑腻,昀凰稳了稳心神,直起身来朝他深深叩首:"此事罪在臣媳,请父皇降旨,将臣媳逐归南秦。"

  此言既出,太子与晋王皆是一惊,皇上亦锁紧眉头:"朕才问得一句,你便要自请遣归?"女子嫁后再被夫家遣归,纵然在民间也是辱及祖宗门楣的大忌,更何况皇家天眷。

  "父皇的问话,臣媳无言以对,唯有自请遣归。"昀凰跪得端正,全无一丝怯懦。齐皇僵了僵,冷哼道:"宁肯遣归,也不愿回答朕的问话?"昀凰毫不迟疑道:"此事攸关两国体面,相较臣媳一人荣辱,自有轻重。"

  皇上目光如锥,自她脸上移过,扫向太子与晋王,厉色道:"你们退下。"

  晋王立即叩首而退,没有半分迟疑,太子临去却向昀凰深深看了一眼。

  待他二人远远退去,齐皇走到昀凰身旁,语声平缓:"起来吧,你既不想说,朕便不问。"

  昀凰微扬唇角,并不起身:"父皇心如明镜,臣媳所能说的,父皇早已知晓。"

  "自作聪明!"皇上冷哼,"你倒以为看穿朕的心思了?"

  "父皇若不知情,也不会逼臣媳演这上一出戏。"

  皇上神色略变,阴晴不定地瞧着她,半晌终于一笑:"你不该如此聪明。"

  昀凰垂首:"臣媳知罪。"

  "那两名婢子昨夜已在狱中自尽。"皇上缓缓开口,"所服毒药,无人知是何处得来。"

  虽是意料之中,昀凰仍觉心口一凉,早知那人下手阴毒,灭口只是迟早之事。

  "她二人受谁主使,你应当知道。"皇上面寒如水,昀凰迟疑片刻,缓缓道:"臣媳明白。何鉴之借外戚之势结党专权,暗怀不臣之心,一再阻挠联姻。乌桓战事首战失利,皇兄已借此罢了他的兵权。只是臣媳也万万想不到,朝中权贵竟也有人与他勾结……"

  皇上半晌无声。

  昀凰屏息,只见眼前九龙袍摆纹丝不动,耳中却听得他气息渐渐乱了。

  "这一人,又是谁?"皇上语声微哑,看似问她,又似自言自语。

  "臣媳不知。"昀凰垂眸,气息纹丝不敢乱。

  "你心中可曾猜过是谁?"皇上有些气促。

  "臣媳不敢猜。"昀凰抬眸望去,仿佛竟是错觉,这矍铄老人似在刹那间老去了十年。"不错,朕也不敢。"他淡淡看她,流露苦楚笑容,手抚胸前阵阵喘息,脸色泛出青灰,一时间老态尽显。直喘了半晌,才对她拂了拂袖:"朕有些乏,你退下吧。"

  昀凰启唇,欲言又止,也不知该说什么,心中只觉苦涩。

  那垂垂老者一身龙袍端坐在燃香熏暖的亭阁里,身旁只余一局残棋,几上茶烟也渐凉。

  注1:侍丞是古代官名,架空文中借用此名,其他设置均属虚构。

  注2:"恰滚滚桑田浪起,又飘飘沧海尘飞",出自元·薛昂夫《蟾宫曲》。

  第二十七章 从此不复梦承恩

  "谁!"抚胸喘息的皇上猝然回头,待看清挑帘而入的赵弗,这才缓了神色,因气促而涨红的脸颊隐隐透出骇人的紫斑。赵弗顾不得叩拜,忙奔过去将掌心抵在他后背推揉,一面掏出袖底不离身的银瓶。皇上一把将那银瓶夺过,倒出三四粒丸子塞入口中,水也未喝一口就强咽了下去。赵弗连连跺脚:"万岁,这药多吃不得!"皇上闭目仰靠石桌,好一阵才喘过气来,有气无力道:"朕知道,朕心中只是堵得慌。"

  "万岁的苦处,奴才明白。"赵弗重重叹口气,从袖中取出丝帕为皇上拭去额上汗水。

  "这几日朕每每想起尚钧,心口总疼得厉害。"皇上苦笑,抚在胸前的手却探入衣襟,颤然摸索出一方薄绢,上面墨迹斑驳却是画的一幅古棋谱,摊开来毫无出奇。皇上手抚其上,久久凝视,枯瘦手指骤然收紧,将薄绢揉成一团。

  若非密文高手,谁也不易发觉这绢画棋谱暗藏的玄机。

  自行宫变乱之后,齐皇密遣心腹重臣于廷甫监控京中王公大臣来往去向,每有书信必截查;另遣赵弗暗查内廷诸宫,自皇后、皇子、公主至内侍宫婢,凡与外间有过从,皆截录在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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