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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远远的,一个清丽纤细楚楚动人的女子挽着拜篮,缓缓朝月老庙而来。

  她有一头乌溜溜的秀发,娇嫩地梳成了两只小髻,簪上两枚粉红色玉蝶,眉目如画,宜喜宜嗔的小脸白里透红,如同三月桃花绽放。

  她穿着一身紫色衣裳,领边袖口裙摆缀着毛茸茸的雪兔毛边,纤小白净的手腕上戴了三只金灿灿的手环,随着举动铿锵出清脆声响。

  跟在她身边的是个胖嘟嘟,脸色红通通的老嬷嬷,就这么一摇二摆三晃动地走近月老庙。

  鄂璞娘挽着拜篮,还没踏上月老庙的阶梯就看到了广场上满满的摊子,却是空荡荡的没半个人。

  “干什么啊?是看到土匪来了吗?犯不着搞成这样吧?”她乌黑弯弯的眉儿一撩。

  香客们倒吸了一口凉气,实在不确定这是不是鄂家小姐“恶婆娘”发飙的前兆。

  但还是有多远闪多远好了,省得接下来连跌打损伤的大夫都不够叫。

  全场鸦雀无声,没有人敢喘氧——

  终于,月老庙的老主持硬着头皮,双脚发麻发软地走了出来。

  “鄂小姐,实不相瞒,今天庙里客满了,你……你可否改日再来?”他本来就没剩几颗牙,此时讲起话来更是紧张到漏风处处。“不过本小庙接下来三五个月内有整修的打算,所以如果鄂小姐不嫌弃的话,可以到时候再来捧场。”

  “对对对。”香客们频频猛点头。“到时候再来。”

  “我来拜月老爷爷,又不是来观光游赏的,就算庙塌了也不打紧。”她环视全场一周,眯起水灵灵的眼儿。“应该……不会有人反对吧?”

  “不不不。”一时间香客们的猛点头又迅速变成猛摇头。“不会反对,没有反对。”

  “那就好。”她满意地一笑,对满面堆欢的老嬷嬷道:“奶妈,我们进去吧。”

  登时所有的香客纷纷自动自发让出一条大路。

  “谢啦。”她摆了摆手,紫色绣花鞋踏入庙槛。

  爹说得对,有的时候说话是比用拳头管用,虽然她还是比较喜欢直来直往,过瘾些。可是爹爹还说想嫁得出去就得收敛点拳脚,否则恐怕连月老爷爷都不敢靠近她,为她缚上那条千盼万盼的红线哪!

  鄂璞娘,今年一十七,新春新希望——嫁人。

  鄂家并不有钱,但也不是很穷,最主要是鄂老爷出身举人,家中又有良田数十亩,还有藏书近万本。

  鄂老爷五十岁才生了这么一个独苗苗的女儿,清丽俊秀得像是水做成的,但是他心知肚明,这满腹学问和满室藏书恐怕是没法子传承给鄂家的子子孙孙了。

  谁教他的宝贝女儿璞娘是个不折不扣的恶婆娘,从小拿起书本就打瞌睡,抓起棍子就无师自通地打得屋前屋后的野狗哀哀逃命。

  五岁那一年,她就用那双白嫩嫩的小手赤手空拳打断了一棵树,十岁那年有道墙得拆了重建,她一拳就敲碎了满片壁,让七、八个拿着铁锤的大汉下巴掉了一大半。

  十五岁,她在后院荡秋千,荡得好高好高……被外头的几名登徒子瞧见了,嘴里不三不四地轻薄起来。她没有哭也没有躲,反而一脚踹开后门,街上前去把几个登徒子打得哭爹喊娘,差点骨断筋折逃不了。

  她今年都十七了……唉,再这样下去,哪还有谁敢娶她呢?

  “就算送给人家做妾,未必有人敢要呢。”他摇头叹气,捋着胡须一脸苦恼。

  “爹,你一个人嘀嘀咕咕的做什么呢?”

  他眼前一亮,娇巧美丽明眸皓齿的女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,手里还拿着根麦芽糖边舔着。

  “我……唉……”他更没力了。

  “爹,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,我今儿又去月老庙求签了,是上上签呢!”她眉飞色舞,高兴得不得了。“解签的人跟我说,我喜事近了,今年一定嫁得出去。”

  “你确定不是解签先生怕你才这么说?”鄂老爷怀疑地瞪着她。

  “啐,我今天又没说要砸烂他的摊子。”她又舔了舔甜甜软软的麦芽糖,眼儿因为笑而微弯。“是真的,奶妈也说上头写的是我姻缘已经到了,还有那解签的先生说大概就这一、两个月了呢。”

  “真……真的吗?”鄂老爷屏息,不敢相信这个天大地大的好消息。

  “当然是真的,我的手掐在他脖子上,谅他也不敢骗我。”她得意洋洋。

  “唉——”鄂老爷憋足了的一口笑意登时化作长长的一声叹气。

  迫于女儿的淫威之下,解签先生哪敢说个“不”字?又不是嫌脖子太直太硬,非要女儿喀喳折断成两截才甘心。

  再这样下去,恐怕到他翘辫子的那一天,都还未能放心地将璞娘嫁出去。

  早知道就别卖弄学问,取什么“鄂璞娘”的,应该随随便便叫个“鄂小花”、“鄂小草”,再不叫个“鄂不着”也行。

  “爹啊,别再叹气了,叹得我麦芽糖都快吃不下去了。”她秀眉打结地望着爹爹。

  鄂老爷瞥了一眼那根光溜溜的糖棍,更是欲哭无泪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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