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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六


  她的心脏又开始乱跳,差点忘了要接口。“噢。”

  “妳应该再去复诊的。”他拿起一盒新鲜牛排肉,看了看肉的肌理后又放回去。“待会我载妳去吧。”

  “不用了,我真的没事,不用浪费那个挂号费,”她连忙摇头,“酸痛是正常的,过几天就好了……你都自己出来买菜吗?”

  “偶尔,当我想自己下厨打打牙祭时。”他露齿一笑,语气得意地说:“我的牛排煎得又香又嫩,有大师的水准。”

  她不禁好笑,“哪有人这样自称自赞的?”

  “自信是行走社会的第一要件。”

  “不是谦虚吗?”她捂着小嘴笑。

  “那是第二要件。”他煞有介事地摇头晃脑道:“不如这样吧,妳缴学费给我,我就开堂授课。”

  “我还不如去听董教授的瞎掰咧!”她不给面子的吐他槽。

  骏为睁大眼睛,好气又好笑地捧着胸口道:“我真是太心痛了,妳居然把我瞧得那扁,我起码比那位YA教授帅上三分吧。”

  “哈哈哈……”她想要一本正经,可是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弯了腰。

  这个俞骏为,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不可理喻、难以接近嘛!

  尤其看着他随手抓起一颗小玉西瓜,修长的指尖在上头敲了敲,专注倾听那瓜清脆成熟度的模样,更是性感得教她不由自主浑身发热。

  嘉嘉不知道自己怎么了,但她却发现自己的眼神正紧紧跟随着他的一颦一笑、一举一动,就连稍稍移转视线也舍不得。

  坐在床沿做着塑料花,嘉嘉边摘着花瓣边傻笑着。

  等到她注意到时,那枝好不容易组装好的牡丹花已经被她摘得七零八落了。

  “哎呀,我在干什么呀?”她连忙收敛心神,怎么也不愿意承认刚刚自己是在发呆想着某人。

  “鱼嘉嘉!”蓦地,外头响起愤怒的大叫。

  她闭了闭眼睛,无奈地放下手中的塑料花,慢动作地挣扎起身,顾不得哀号的骨头打开房门。

  “又怎么了?”她冷冷地看着一张脸涨得跟猪肝一样红的汪季泉。

  他曾经对她有过和颜悦色的一刻吗?她想破了头都想不出来。

  “妳是不是存心破坏涓涓和俞骏为的婚事?”汪季泉暴跳如雷,指着她的鼻头大骂,好似她犯了什么滔天大罪。

  “不要随便诬赖人,你又听到什么鬼话了?”她的心蓦地一跳。

  “涓涓说妳昨天扔下她,拉着俞骏为出去好几个小时,害她又饿又累地等你们老半天。”汪季泉瞪视着她,眼睛血丝都跑出来了。“妳是不是想抢走俞骏为?我警告妳,我要妳北上是来帮涓涓的,不是要妳充当狐狸精抢她的未婚夫,更不是要妳来搞破坏!”

  嘉嘉不敢置信地睁大眼,愤慨道:“涓涓搞错了吧,是我被俞骏为抓出去的,难道她没有看见我挣扎反抗的样子吗?”

  “妳还敢撒谎?今天下午俞骏为亲自打电话质问我,为什么纵容妳上门去扰乱他办公,并且取消了对我公司的增资案,妳还敢说妳没有穷凶极恶地去捣乱?妳惹恼了俞骏为,妳搞砸了涓涓的婚事,我要妳的命!”

  不!

  他怎么会……明明他们白天还相处得很愉快融洽,他甚至还请她喝了一杯香浓可口的咖啡,怎么会一下子风云就变色,他一转身就在她背后放冷箭?。

  她鼻头酸楚了起来,又气又急地道:“你一定弄错了,我根本就不是--”

  “妳闭嘴!难道我还不清楚妳的底细吗?妳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抢妳妹妹的未婚夫好报复我,甚至不惜跳上对方的床,自动送上门?可惜人家才看不上妳,根本一看到妳就想吐!”汪季泉愤怒地胡乱指控。

  嘉嘉弄不清究竟是他的指责,或是俞骏为的厌恶将她深深地刺伤了,她强忍着眼泪和心痛大叫:“你才给我闭嘴!你根本没有资格教训我!你是我的谁呀?我根本跟你没有关系,我也不需要对你解释,更不用在这里忍受你的侮辱……我才不像你,为了拉拢权势,不惜利用自己的女儿,你这才叫自动送上门去--”

  啪地一声,所有人瞬间都呆住了。

  涓涓惊骇得捂住嘴巴,害怕地看着暴躁的父亲打人的凶狠模样,她哇地一声哭了起来。

  “爸爸,我好怕……你为什么要打嘉嘉……你是不是也会打我……好恐怖,好恐怖……”

  汪季泉一惊悸,甫从失控打了女儿的情境中醒来,随即心慌意乱地安慰着小女儿,“别怕、别怕,爸爸怎么会打妳呢?那是因为嘉嘉很坏,她是个坏孩子,所以爸爸才打她……涓涓这么乖,爸爸怎么舍得打你呢?”

  嘉嘉面无表情地捂住被重掴得火辣辣剧痛的脸颊,她的脑袋一片嗡嗡然,眼前那一幕讽刺的父女情深画面渐渐模糊了起来。

  她不哭,绝对不哭。

  这一切已经够了。

  这就是上流社会,这就是亲情的真实嘴脸,这就是她的亲生父亲。

  她僵挺直背脊,坚定地走回杂物间收拾东西。

  五分钟后,她拎着小小的行李箱,抱着一箱尚未完工的塑料花,面无表情地走向大门。

  “慢着,妳要去哪里?”还在安慰小女儿的汪季泉眼角余光瞥见了她,不禁一震,连忙问道。

  “我这个坏孩子会滚出你的生活,从此以后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!”她抓握着纸箱边缘的指节用力得泛白了。

  他心没来由地一慌,怒斥道:“妳在胡说八道什么?妳还不能走!”

  “汪先生,从今以后我跟你们汪家再无任何一丝关系……”她眼底终于流露出一抹恨意,“你最好永远记住这点,我不姓汪,我姓鱼!”

  嘉嘉话一说完大步就要走出大门,又惊又怒的汪季泉如何吞得下这口身为父亲权威被挑战的闷气?他愤怒地破口大骂--

  “妳会后悔的,只要妳敢走出这个门,我一定让妳后悔!”

  “早在投胎当你小孩的那一刻起,我就后悔了。”嘉嘉毫不退缩地将话掷回他脸上。

  这样受制于人担惊受怕的日子她已经过够了,要杀要剐她都不怕,反正事情还能坏到哪里去?顶多她下海去当酒家女,赚皮肉钱供养到阿公、阿嬷过世后,她再剃度出家去当尼姑。

  总之,她永永远远再也不要跟他有一丝丝的牵连干系!

  她昂着头,大步扬长而去。

  见她决绝的模样,汪季泉不禁呆住了。

  嘉嘉怀里抱着一箱还没有完工的塑料花,脚边是小行李箱,手上的伤口又迸裂渗出鲜血,一边脸颊红肿着,整个人狼狈迷惘地坐在公车站牌的椅子上。

  城市的灯一盏盏的点亮了,暮色完全消失在地平线的另一边,黑夜已经来临。

  她迷茫地看着车如流水马如龙的街道,陌生的霓虹灯转动着七彩的颜色……

  这里不是她的家,她想回家。

  高雄左营外的小村落里的老旧来好杂货店才是她的家,苍老慈祥的阿公、阿嬷才是她的亲人,那里才是她的根。

  她可以跳上最近的一班火车回家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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