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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难,太难。

  说到底,就算有通天的本事,她也只不过是个丫头呀!

  秋桐叹了一口气,翻身坐起来,在单薄的中衣外添上了件朴素的淡绿色衫子,并不忘把灰扑扑的深色棉袄裹上身。

  夜凉如水,又是秋天了、她病不得的。要是病了,还得花钱吃药,万一倒霉病死了,那她人是轻松了,可这府里的大大小小该怎么办?

  她将一头青丝绑成了及腰的长辫子,穿上最破旧的一双鞋,小心翼翼地点起一盏灯笼,推开房门,踏入夜色里。

  外头很冷,但幸亏快十五了,天上有皎洁欲圆的月亮,她索性吹熄了灯笼,就这么漫步走向园林。

  四处都没人,没声息,连虫唧声都不知消失到哪儿了。

  秋桐打了个冷颤,小手拢紧了袄子,边走边哼着曲儿壮胆。

  “小白菜呀地里黄,三岁两岁没了娘,爹爹……”她呆了下,连忙呸呸呸了几声。“呀,我真傻了,没事唱这个做什么?换——”

  可唱点什么呢?丫头堆里翻来唱去不外乎这些自小飘萍般零丁无助的曲子,哪里有什么欢腾庆团圆的热闹好调子?

  她苦苦思索,就这么想着想着,差点被高高乱长的草绊倒了,这才回过神来。

  咦?到了。

  秋桐摇摇头,暗笑着自己一到晚上就变笨了的脑袋。可一蹲了下来,才发觉自己连镰刀都没带,还割个头呀?

  “算了,双手万能,没什么是这一双手做不了的事。”她信心满满,微笑地使劲拔着那一丛丛看似柔弱却结实的野草。

  她好不努力地拔拔拔,拔得掌心磨疼了、肿了,连手指都热辣辣得几乎弯不俐落。

  直到偶然抬起头,用袖子抹去满额的涔涔汗水,她才瞥见那个月光下高大幽暗的身影。

  “谁?是谁在那儿?”秋桐大大一惊,倒抽了口凉气,疾声喝问。

  那伟岸的身影一动也不动,只是闲闲地站在那儿,负着手,冷冷地看着她。

  可恨月光太亮,亮得她不得不清楚瞧见了那双深邃冰冷,却又闪动着一丝令人摸不透的嘲讽光芒的眼眸,也不得不看见那张英挺粗犷冷漠的脸庞……她下意识一阵莫名心慌起来。

  他一身黑衣,形容俊美如神,却隐隐散发着教人恐惧的魔魅妖异。

  糟了,该不会是园子太大,人气太少,连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都聚过来了吧?

  她嘴巴发干,却撑着一口气,冷静地瞪视着他。

  就算是什么脏东西也不能非请勿进,这温府是有主人的,再不也有她这个丫头守着!

  “你是谁?”秋桐深吸了一口气,缓缓站了起来。“三更半夜,谁让你进来的?”

  惩屈着长长的一口气不敢喘,还足足花了她十个心跳的辰光,终于,男子开口了。

  “你又是谁?”他低沉的嗓音如浓得化不开的夜色,也一样冰冷讽刺。

  “我是……我干嘛告诉你呀!”她沉下脸。

  “你再不走,我要叫人来了。”

  “叫。”他淡淡道,“我等你叫。”

  “你——”她一时气结。

  男子仿佛看穿她的虚张声势,也看穿她的顾虑,眼底讽笑之意更深了。

  秋桐的确有顾忌,这没落的豪门大院里就剩下了四五个人,不是老就是小,最年轻力壮的就属她!难不成她还能叫老季伯出来和这高大贼子厮杀不成?

  “你有什么目的?”她冷静了下来,拍了拍沾着草屑和泥土的小手。“夜闯民宅,不外乎两种目的:一是劫财,二是劫色。不过很可惜,你应当也瞧见了,温家没有金银细软,只剩下一座破落待修的园子,至于色……我相信你随便到哪家窑子,都能找到比我更有美色的姑娘,所以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。”

  男子目光深幽地盯着她,英俊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喜怒。“你倒有点胆量。你是谁?温家大小姐?”

  “我只是个丫头。”她防备地看着他。

  饶是嘴上说得勇气十足,她心下还是抑不住地微微发慌,厚厚的袄子也不太暖,抵挡不住如水的凉夜;或者是他锐利的目光令她手脚发抖的?

  她学他将双手往背后藏,只不过她是唯恐颤抖得厉害的手,泄漏出了她心里的害怕。

  怎能不怕?黑夜沉沉,他又是个高大的陌生人,浑身散发着不祥的气息,就算这里是她的地盘,她还是怕啊!

  “丫头?”他似笑非笑,缓缓抱臂。

  秋桐警戒地盯着他贲起的肩臂肌肉和宽厚的胸膛……更不祥了,他的模样像是可以轻易拧断她的脖子,或是一拳将她打飞出去。

  “对,就是个丫头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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