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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一


  只怕有人嬉皮笑脸回答:“求之不得。”

  有一封信颇特别:“我打算移民加拿大,可是听说那个国家实施半社会主义,福利好到这种地步:在公立小学,一个老师教廿六个正常学生,但由另一个老师专门照顾一名弱智儿,这样高福利自然由高税率支持,把宝贵资源丢入此类无底洞是否良策?人道主义泛滥的国家是否适合小资产阶级移民?”

  诺芹微微牵动嘴角。

  她电编辑部:“想看文思答案。”

  片刻答案来了:“‘资料有限,无可奉告。’”

  咦,倒还是老实,知之为知之,不知为不知,是为知也。

  诺芹也写上答案:“外国奇怪的事多得很,暗勇至激,走之间想清楚。”

  文思与文笔二人的意见第一次相同。

  不知怎地,编辑却选择刊登这封信。

  读者群情汹涌。

  “加国就是这等先进。”

  “人人有生之权利,先进国家不实施精英淘汰制。”

  “什么样冷血之徒会妃忌这种福利。”

  “当你有弱知子女,你会怎么想。”

  “别看得人家太好,申请人有问题子女者往往不获批准移民。”

  寂寞的心信箱还是那么受欢迎,其它模仿者望尘莫及。

  这个俱乐部称淡市中奇葩。

  每一件成功的事背后都有嫉妒中伤,也有许多人当文思与文笔是毒草,要除之而后快。

  ──“两支藏头露尾的隐名笔,每个字都像一个毒瘤,遗祸人间,荼毒读者心灵。”

  哗,有没有那样厉害。

  “一看就知道是甄素某与伍某娟的笔名,装神弄鬼,一唱一和,一对一答,做一台戏,扮小丑。”

  诺芹读了,心里非常不舒服。

  手里拿若冰淇淋筒,总有人妒忌吧,尤其是这种时候,好象只有这个信箱才站得住脚。

  “文坛吹起一股歪风,庙小妖风大,水浅王八多。”

  这也是名刊路上必需付的代价:对付一双双红眼睛。

  诺芹摊开了另一封读者信。

  “文笔,我认识了一个漂亮的女子,她从来不在白天出现,我们只在黑夜见面,她把我带到她家裒去,啊,真是?个说不出奇妙的地方,没有窗、没有钟,只有音乐、美食,以及好酒,我遭到迷惑,不知怎么办好,请指教。”

  诺芹真心羡慕,“像赌城拉斯维加斯,那里的赌场,也没有窗,没有钟,目的不想人知道是什么时间,也不想客人回家,方便永远耍乐,你女友家一定也没有顶灯,只有一盏盏柔和的小台灯吧,好好享受这种情调,你是一个幸运的男人。”

  文思却这样答:“快回家,这个女人一定有不良企图,试想想,世上哪有免费午餐……”一直罗嗦了五百多字。

  在文思眼中,钉是钉,眼是眼,我付你十元,赎回九毛九都不行,全身找不到一颗浪漫细胞,这种人教小学最好,怎么会从事文艺工作。

  叫岑诺芹好笑。

  不过,诺芹也明白,非得有文思在另一头唱反调才算好看,否则,就落了俗套,伍思本这旧瓶新酒设计得十分精采。

  可惜,这位女士功未成身已退,不知去了何处。

  要找,当然找得到她,可是见了面又该说些什么?

  是故意遗忘她的吧。

  在这之前,逼刊上也有不少歌功颂德的记录:“与本报三巨头之一伍思本女士茶聚……”

  “伍思本小姐说得好,文坛需要新血。”

  “在伍思本英明的领导下,副刊欣欣向荣,淤血去尽。”

  现在一切不变,把伍思本三字割掉,填上关朝钦即可。

  诺芹无限欷虚。

  这是社会风气上一种倒退,本来已经进步到讲实力不讲人事关系,公平竞争,能者夺魁,现在又搞个人主义,联群结对,简直是往回走六十年代

  岑诺芹当然不会说出心底话,她扫清自家门前雪算数,不过是一份工作,何用呕心沥血,这也是一种心灰的表现。

  傍晚,来到姐姐家,看到小涤涤在扮大人。

  诺芹忍不住笑了,也亏得庭风有那么多玩竟儿可以借给女儿。

  看,钻石项链、珍珠耳环、羽毛披肩、纱裙、钉珠片的高跟拖鞋……”

  诺芹哈哈大笑,“万圣节到了,穿这身打扮出去讨糖吃无往而不利。”

  庭风在一旁也笑,“不少社交名媛的品味也并不比涤涤好。”

  一会儿涤涤腻了,脱下衣饰,做功课去。

  诺芹顺手取过项链,咦,她是识货之人,触手只觉沉迭?不像是假的,她再仔细看;手工那么细致,“姐,这是真货。”

  庭风笑,“所以这个牌子大受欢迎,无比畅销。”

  “呵,几可乱真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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