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远书城 > 亦舒作品集 > 夙世情缘 >  上一页    下一页


  “你认识他?”

  “是见过的,”她伸出左手接过卡片,刚才抽烟,她用右手,左手一直放在左膝上,这下子伸出来,持着卡片细看。

  我看到她手腕上的表。

  四十年代的日星月相表。

  太熟悉了,昨天才售出一只。是同一只吗?

  我侧着头,看她的表。可惜很快,她把卡片放进手袋。

  我抬眼。她已从手袋中拿出一张请柬,说:“你是唯一被邀的外人。”

  我接过。一周后在白家的宴会。

  “宴请一位荷里活的大亨。”她说:“欢迎来增光。”

  “委实荣幸。”

  “希望你的稿子写得出色。”她和颜悦色:“我欣赏像你这样的人,沈先生有一位好帮手,事业必更上一层楼。”她手按在手袋上:“有事,要走了,你的专访,答应让你完成。”

  “太好了。”

  “宴会的日子,务必光临。”

  “当然。”我站起来,目光又落她的手腕上。

  “再见。”她看一看表,举步。

  我乘势的说:“白小姐,你的手表真漂亮,款式独特。”

  “是的。”她看看腕上的表,浅笑:“送的人有眼光。”

  别人送的,会不会是她?昨天匆忙来购表的女子?她是白冰的什么人?目送白冰的背影,脑海里泛起,是有一张看来如此天真的脸,带着一大捆钞票来购物的女郎。

  晚上,我致电老沈,报告今日行踪。

  他兴奋不已,在电话那头追问:“那白冰难不难相处?”

  “你不是和她有往来吗?”我道:“人家一下子叫出阁下大名,知道阁下业绩。”

  “我是说她难不难相处,你胡扯什么。”

  “聪明、精明,说话斩钉截铁,有一统所谓女强人的本质。她整个人是好看的,成熟、成功的女人,自有她的气派。”

  “她对你似乎另眼相看,一般记者不会在邀请之列,段君,给我拍些宴会的独有照片回来。”

  “三句不离本行。”我道:“她可没有答应让我拍照,这回别杀鸡取卵。”

  “你看着办,把相机带去,说不定得她欢心,什么都依你。”老沈打个哈哈:“我一向佩服自己的眼光,今回又是找对了人。

  我没再与老沈闲聊,赶紧“温习功课”,快要见到水玲珑了,她的资料仍未悉补。

  其实所谓资料,只不过是一些广告照、新闻花边、各方评论,她个人身世如谜,别人如何猜测,她就是缄默。

  各种角度的照片都有,这女人确有迷人本领,眼神老是一片茫然,永远没有焦点,散散闲闲,别有系人心处。没有一帧照片见笑容。冷傲而落寞。妆很浓,都是用冷色,那些照片予我孤清的感觉。

  不过,水玲珑能够走红,大概不是纯靠包装吧,她有所有走红人物的特点:脸孔有亲切感,那种亲切,并不是随时可以接近的亲切,她是另一种:看来熟络,永不拒绝,就像一个站在远处的老友,你捉不着,摸不到,但只要看到,你便安心,她有这个魅力。

  看着她的玉照,怜惜、体谅、仰慕,一古脑全涌上来,这个女人,天生的要做大众宠儿。

  看起来,更仿佛有一点点面熟,我笑,这上形象真厉害。

  随手抓过带在身边的,白冰的资料,水玲珑是谜,白冰是制造谜面的人,而我,段君,哈哈,在下将是一个解谜人。

  左手拥着水玲珑的照片,右手抱着白冰的资料,我进入梦乡。

  等着下周的宴会,望日子快点过去。

  如果再见白冰,好不好问她手上的表是谁送的?那个送表的人在哪里?我在思索着,偶尔反问:“段君,到底你想见的,是白冰还是那个女郎?”都想见吧,坐在办公室,我常常“沉思”。蓓娜发觉了,笑:“波士,这几天心神不属,所为何事?”

  “女人。”说罢,我大笑。

  蓓娜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:“世界变了,谁有那个魅力?真要开眼界。”

  “几个女人造成的魅力。”

  “哦,原来多角恋爱。”她来一个“恍然大悟”状,道:“你花心。”

  “男人都花心,而且好色。”我说。

  “倒坦白。”

  “所以,千万别暗恋我。”

  “呸!”蓓娜啐了我一口,宾主相视而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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