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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五


  蓓娜没有闲着,专注招呼着客人,各人在本职上卖力。我打开尚未批阅完毕的文件,终于下了决定,订了往罗省的机票。准时下班。回家梳洗更衣,晚上有应酬。然后,回到家里,倒头便睡。忘了酢酬的场合上见过什么人,说过什么话,我只是来回地走着,带笑的坐着,机械的吃喝着,我的人在那儿,心里却不在了。

  我不能诉说我的心酸,我是一个大男人,更不能诉说我的失恋,谁对我有过承诺?她甚至不知道,在她遗忘了的角落里,有一个卑微的,暗恋着她的人,如何默默伤心。

  我不能如女人般,扭着姐妹呜呜哇哇哭一场。男人没有这全个规矩,社会看不起这一类人,我们只能打下门牙和血吞。

  一把拨开杂志,大口灌下苦咖啡,我不愿看到水玲珑的消息,偏偏的消息又无法回避。我妨不住又看。她要到法国拍广告。

  她临时又决定不去。

  我托着头,蓓娜送来机票,“波士,下周二。”我点头,她把机票和一张邀请信给我,为王子接风。

  如遭雷击。我脸色发青。

  到亚洲游玩的王子,顺着来香港。虽然是一个小国,但毕竟是王子,白冰与他拉上关系,当然大感光彩。

  我心情落寞。

  “波士,”蓓娜低唤。

  回去过神来,我道:“到时才决定。”

  她松一口气,笑:“刚才的神情,吓煞人了。”翻一翻请柬,道:“周一,来得及,波士,你可以再看那王子风采,看过相片,帅气呢。”

  我没有做声,把请柬丢在一旁,我不会去。沈礼会去,他是必然的嘉宾,张彦会去,符合他的身份象征,只有我,根本没有去的理由。老沈和张某都没有找我,让我去霉去了。我苦笑,他们都在讥嘲吧,看不过我着了道儿了。

  都是倔傲的男人。请柬上注明嘉宾携眷,这是一个盛大的舞会。我想像当时的热闹,又是城是美丽人物聚集夜。

  点缀繁荣,真有赖这一班人。

  有意无意的,我留意报章报道,那欧洲一个小国的王子,什么时候来,水玲珑或许去接机。我不会在舞会看到她了,只愿看到她最新照片,她的姿容,她的风姿。

  苹果走来:“表哥,那舞会,我该穿戴什么?”她仍把我看作必须的男朋友,以为出席重要场合,必被邀请陪同。

  女孩子的通病。

  我对她说:“我不去舞会。”

  “为什么?难得见的场面,报刊都吹嘘得很厉害。”她仰起小脸:“表哥,你以前不肯放弃任何好玩的事。”

  问题是以前觉得好玩的事,今天不一定觉得好玩了,再难得的场面也见过,我失笑,原来人的苦恼之一,是见得太多。

  “表哥,那舞会,我一定要去的。”走的时候,苹果对我说。

  她并不开心,因为我不肯哄她了。我没办法,心神不在,再无余力敷衍异性。

  报章有不少报道,都是关于王子与水玲珑,有些甚至指出王子早已抵港,悄悄与水玲珑会面。他们常常在一起。我把车子驶到白府,徘徊等候,始终见不着她的人。连陈也见不着。

  时间并未冲淡的我感情,一天、两天、一星期、两星期……仿佛若有所待,简直度日如年。

  舞会在一艘豪华的游艇上举行,早决定不去了,却又拿出礼服,左右犹豫。

  开了电视,六点斗有新闻报道,我知道我在等什么。

  她出现了,一身白衣,颈项上的钻石链子随着她的走动,在镜头的灯光下闪了闪,报道员的声音:“据说王子格斯,是为这位名赫一时的女子而来。”镜头闪过,翩翩风度的格斯,微笑站在她身旁。

  格斯没否认传闻,从容地一任记者取镜、拍照。白冰代表水玲珑答记者的问题,水玲天一贯少说话,紧抿的嘴唇微微上翘,寒星般的双目,掩着半张脸的、如云般的秀发……我心神俱碎。

  镜头拉远,游艇上有早到的客人,无镜里,我看到苹果。谁把她请去的?

  一瞬掠过新闻片,我再看不到水玲珑,报导员在报导新闻了,我把电视关掉。回头看准备了的礼服。我摇头。

  群星拱月的场合,她会在乎我?独坐良久,终于,我“霍”声站起来,到停车场取过车子,直向码头驶去。

  没有穿礼服,没有带请柬,我让车子泊在一旁,等。

  让我看看她的风姿。

  海风很凉,我把车窗开了条缝,风乱着我的头发,靠着椅背,我默默出神。

  那是毫无意义的。

  看她一眼又如何。

  她根本不在关心我。

  唯我如此渴望。

  时间没有停留,在开心的或不开心的人身上,时间同样会溜去。

  舞会在接近凌晨一时才结束。

  一批批客人被船送到岸上。

  我等今晚的女主角。

  人客中,苹果也在。她兴奋的与男伴说话,一直说个不停。男伴礼貌地听着,我看他的脸,张彦!原来苹果得不到我邀请,找着了张某。女孩子永有办法。

  她看来如此开心,难怪,第一次参加隆重的舞会,已足够她被同学羡慕好一阵子。

  我看不到沈礼。

  苹果上了张某的车,远去,她今夜必有一个愉快的梦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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