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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你看你那种半死不活的样子,叫人生气。”

  车子驶抵社区学院,豆泥拉着大牛走进大堂,在布告板上找资料,“这里,每星期四堂,每课两个半小时,九个月分两个学期毕业,即一年整可拿证书,你要读哪一种?”

  一四七是建造业。

  这一科比较像男子干的工作。

  豆泥相当内行,“来,排队报名。”

  豆泥把他的证件全拎出交到大牛手上,在他耳边悄悄说几句,大牛点头。

  学校接待员是一年轻女子,抬头问大牛,“报什么科目?”

  “一四七。”

  “请出示两张附照片证件。”

  大牛把驾驶执照及公民证递上。

  她核对一下,“嗯,你叫洪豆。”没看出不妥之处。

  正想在报名单上加印,忽然钉书机被推跌地下,她转过头去,豆泥迅速把柜台上报名纸替换。

  这一张,姓名才写着午牛两字。

  接待员顺手在单上加印,“欢迎入学,请过那边做学生证。”

  午牛松出一口气。

  豆泥得意洋洋,“手法如何?”

  简直可与妙手空空儿相比。

  午牛慨叹:“嗳,君子可以欺其方,他们这些洋人也已叫咱们教得精明了,过海关就不易。”

  豆泥不以为然,“他们是君子?兄弟,南北美洲全有原住民,人家在土地居住数千年,开心地游牧耕种,这批欧洲白人巧取豪夺,硬把土地霸占,骗术包括‘一粒玻璃珠换整个曼赫顿’,然后动辄叫支那人滚回祖家,话没说完,又把土地逐块高价出售……”

  豆泥的公民课读得不错。

  午牛取得学生证,即时挂在胸前。

  豆泥在他耳边说:“一办妥结婚手续,你就自由。”

  这说法有点奇怪,照说,有妻室再也不比单身自在。

  他们取过书单及上课时间表离去。

  “我载你到餐馆。”

  豆泥成为大牛监护人。

  大牛神情落寞。

  “可要回家休息?”

  大牛摇头,他自口袋取出设计师庄生给的名片,“我想到这个地方看看。”

  “My Bad摄影室,一家照相馆叫‘我的错’,倒也挖空心思,招牌一见难忘。”

  这年头,找生活不容易,非标新立异不可。

  豆泥忽问:“大牛,将来你做老板,建造公司叫什么名字?”

  大牛苦笑,“一辈子有工做已经很好,还想当家作主?”

  “叫什么?”他追问。

  大牛心里凄酸,不去理他。

  “你我一般读完中学,你的成绩比我好十倍,数理化分数全盘优秀,不要为一个女人灭去志气。”

  豆泥真是个可爱莽汉。

  他把大牛载到摄影室地址。

  “枣泥叫我办些事,我一小时后接你可好?”

  大牛点头。

  他按门铃,有人来应,“找谁?”

  大牛看一看名片,“米兰诺。”

  “阿米正工作,你在一旁等。”

  有人给他一杯咖啡。

  他走进摄影室,便知道这名字古怪的工作室实际上工作态度严肃,器材与设备先进,地方洁净,井井有条。

  他们在拍摄泳衣广告。

  男女模特儿均穿同一款式小小泳裤,女模裸胸,也不遮掩,任由化妆师全身扑粉。

  大牛觉得尴尬,但是全体工作人员自然自若地走来走去,司空见惯,视若无睹。

  他静观其变。

  只见摄影师叫两女一男模特儿躺下,三人挤得紧紧,脸带笑容,整理头发化妆后打好灯光开始拍摄。

  大牛需要一份这样的工作否?

  他想不。

  他悄悄转身离去。

  这时,有人把手搭在他肩膀。

  他转头,看见一个文秀的年轻人,笑容可掬,“你是午牛?庄生与我提过多次。”

  这想必是米兰诺。

  他笑:“我们今天刚好拍摄裸照,但不是天天这样。”

  大牛点头。

  “我们替你拍些档案照可好?”

  大牛摇头。

  “没打扮不要紧更加自然。”

  大牛答:“这工作恐怕不适合我。”

  “我们也拍摄牛仔裤广告。”

  大牛见他如此客气,不禁微笑,“替我问候庄生。”

  那年轻人说:“真是我们的损失,请记住是敝公司先与你接触,若有转机,第一与我们联络。”

  大牛只是陪笑。

  年轻人送大牛出门。

  大牛走到门口,给豆泥电话。

  豆泥不服,“我成了你司机跟班。”

  大牛回餐馆工作,他向大厨请辞。

  大厨瞪眼,“可是有别家挖角?”

  大牛致歉,“我决定上学跟一门手艺。”

  大师傅讶异,“那又是什么?”

  “一四七建造业。”

  “一五一是厨艺,你不如读那个,一边又可到我处实习。”

  大牛庆幸他有这许多选择。

  “建造业日晒雨淋,多么吃苦。”

  大牛搔搔头,“力不到,不为财,生计都辛苦。”

  大厨叹口气,数一数双手烫痕刀疤,“真是的。”

  有人在旁边听见,轻轻说:“女子最苦是出卖色相。”

  大厨接上去:“男人最惨做拳手,都是出卖皮肉。”

  大家都有点黯然。

  可是随即又忙起来,挥着汗,手脚不停,开头出卖劳力,真不惯,浑身酸痛,随后练出来,习以为常。

  下班,看到枣泥在后门等他。

  她说:“押你回家。”

  见到大牛在喝啤酒,抢过瓶子,扔进垃圾箱。

  大牛无奈。

  “我替你约了红宝,下星期六晚上,在唐人街大班茶餐厅见面,你理一理头发胡髭。”

  大牛唯唯诺诺。

  “你还在难过?”

  大牛颓然,“枣姐,我一辈子都不会复元。”

  “胡说,再给你一天时间。”

  大牛指指左边肋骨,“这里隐隐作痛。”

  枣泥不愿纵容,“你不过是摔痛还是撞痛,擦些药膏就好。”

  大牛垂头不语。

  “我与你妈说得很详细,你约一年后可获证件,立即申请两个弟弟留学,届时,你欠她债项,一律还清,还有,红宝那里的结婚费,我已替你垫付,你方便时才还给我。”

  大牛问:“为什么对我家那么好?”

  枣泥想一想:“那是华人千年老品性:四海之内,皆兄弟也,对于同胞,总想帮手。”

  “也不应这样周到。”

  “怎样说?我是一个细心的人。”

  “假结婚程序如何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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