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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六


  英霍一声坐起来。

  朱乐家取过那只塑胶袋交她手中。

  英迅速打开胶袋,取出黄信封,因为太心急,锋利纸边割破她手指,她不觉鲜血慢慢沁出。

  英打开信纸,只见其中一张是表格,密密填着当事人资料。

  英匆匆阅过,第二张是备注,只有三行字,字句映入英的眼帘,立刻被大脑吸收,英双手先颤抖起来。

  刹那间她什么都明白了。

  “英,你怎么了?”

  英不得不把那张纸递过去给朱乐家看。

  他一读,也呀地一声,染血的纸张落在地上。

  英披上外套,“载我到医院见扬。”

  在车上英听到一种轻轻嗒嗒声,开头以为引擎有杂声,侧着头细细追查,这才发觉原来是自己两排牙齿在上下碰撞。

  她大吃一惊,连忙伸手用力将下巴合拢,这时发觉全身像柏坚逊病人一般,无处不抖。

  英失声痛哭。

  眼泪泉涌,抒发了她的哀痛、震惊、惶恐,她用手掩着脸,哭得抽搐。

  朱乐家把车子驶到路边停下,由车后座取过一条毯子,紧紧裹住小英。

  待她镇定一点,又再开动车子,驶到医院。

  才走近隔离病房,看护说:“请稍候,病人醒来,情绪极度不安。”

  璜妮达见到小英,迎上来悲痛地说:“英,他不认得我,叫我走。”

  英轻轻推开病房门走进去。

  只见扬身上搭着各种管子,身足被带扣禁锢床上,看到了妹妹,双目露出悲怮神色,似只受伤被捕的动物。

  英走近,伏在兄弟胸前。

  “走开!”

  “扬,是我。”

  “走开,为什么救活我?让我死。”

  “扬,药物扰乱你心神,苏醒就会好。”

  扬忽然大力挣扎,推开妹妹,他双眼布满红筋,张大嘴大声哀号,双唇翻起,露出鲜红色牙肉及白森森牙齿,涎沫白泡自嘴角流出,状极可怕。

  他大叫:“我根本不应来到这世上,不要接近我!”

  英只得垂泪。

  看护赶进来:“安德信先生,现在替你注射镇静剂。”

  英上去握住他的手。

  护士示意小英出去。

  彼得安德信问医生:“这是怎么一回事?”

  医生痛心说:“年轻人茫视毒品残害肉身。”

  “不,爸,扬有别的理由。”

  彼得扶着英的双肩,“你知道因由,快告诉我。”

  这时,看护出来说:“病人要与小英说话。”

  英把文件交在养父手中,再走进病房。

  只见扬已镇静下来,默默流泪,刹那间他又似怪兽变回正常人。

  英帮他抹去眼泪。

  她轻轻说:“我已得悉真相。”

  扬看着她,哽咽地说:“英,上天对我俩太不公平。”

  英握住他的手,“扬,你不堪一击,我以为你早已把身世丢开。”

  “英,你知道我是什么人?”

  “你是我好兄弟。”

  “不,英,我是怪兽之子,我的残暴本性迟早会显露出来,安宅全家会被我残害。”

  “胡说,你是你。”

  “英,文件说得很清楚:我是因强暴生下的孩子,生母在我出生一个月自杀身亡,我全身没有一滴好血。”

  英握着他的手,“你无能为力,不是你的错。”

  彼得安德信坚毅的声音在身后传来:“扬,你是我的儿子,你一切遗传自我,我对你负责!”

  连看护听了都耸然动容。

  彼得握住扬的手,他们两人的手一般大小,只是一黑一白。

  幼时小英会妒忌,时时用力把父兄的手撬开,今日,她却没有那样做。

  她只是把自己一双手加在他们的上边。

  彼得平静地说:“妈妈已自非洲赶回,你令中年的她如此不安,该当何罪。”

  扬号啕大哭。

  医生进来,“什么事如此嘈吵?病人不宜激动。”

  看护把他拉开说了几句。

  他叹口气出房去。

  彼得说:“有事应一家人好好商量,我与你母亲均不知你身世真相,即使知道,也不会改变心意,你已成年,应对个人言行负责,不必混赖血液质素。”

  扬松出一口气,忽然之间,昏昏睡去。

  彼得的衬衫已被汗湿透。

  这时朱乐家忽然过去对安氏说:“安先生,我由衷钦佩你。”

  彼得拍拍他肩膀,“你爸也会一般对你。”

  小英双目濡湿,“我相信是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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