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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四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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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哈拿,你二十五岁多了。” “唔。” “人家老老实实,对你又好。” “嗯。” “你该留神了。” “唔。” “怎么老唔唔嗯嗯哼哼的?” 我苦笑,“你让我怎么回答,妈妈?” “我可不担心马大。” “就因为我是瘸子?” “哈拿!” “是的,”我叹口气,“我自己也知道该为这件事担心,男方干吗要冒这个险?也许会遗传到下一代呢,我择偶的机会无论如何是比别个女孩子低。但你让我送上门去给人,到底也是很尴尬的事。” 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你别多心。”妈说。 “妈妈,听其自然好不好?”我说。 她急,“哈拿,我一直把你当跟马大一样。” “当然,”我伸直两条腿,“你是妈妈,别人可不那么想了。” “你自己呢?”妈妈问。 “既成事实,无可奈何。”我叹口气,“不如放开心怀。二十多年来,也不觉太多不便。” “你会游泳,一直拿校际运动金牌银牌,马大反而没有学会……” “这话叫马大听见了,又得气。”我微笑。 “哈拿,你们两个孩子,爱我是一般的爱,但疼谁多些,你应当心知肚明。” “妈妈,”我把她的双手紧紧握住,忽然想起那个梦,混身战粟,不敢出声。 门铃响,佣人去看门,殷永亨进来,礼貌地点头。 “还客套呢,”妈妈说,“快坐。” 殷永亨看我一眼,“哈拿的面色仍然非常坏,”又说,“裘伯母好似精神些。”口气像个看相先生。 妈妈说:“安排在什么时候?” “星期四上午十时与下午五时。” 五时?我心想:还没有下班?殡仪馆难道是不下班的?不知怎么搞的,心中老想着毫无关联的细节,一定是悲伤过度的反应。 “殷先生的遗嘱可有照顾到哈拿与马大?”妈妈间。 “妈妈。”我说。 “我是个寡妇,手头上没有什么宽裕的钱,”妈妈说下去,“也不知道节俭,只凭收租渡日,等大笔款子用时,便卖掉层房子。当日你来同我说项,我就想,如果殷先生会照顾到这两个孩子,未尝不是好事,所以才安排他们相识,现在我很后悔,永亨,我们也不必见外,你看这短短一个月哈拿瘦多少,让她们吃那么大的苦,而什么好处都没有,我可对不起良心。” 我先怔住,我从没听过妈妈丁是丁,卯是卯的说话,这还是第一次。 殷永亨毕恭毕敬的说:“袭伯母,遗嘱在新加坡那边,要宣读还需经过一些程序,大概下个月就可以知道。” 妈妈凝视他,永亨混身不自在地,又不敢动,只好眼观鼻,鼻观心。 我忍不住笑出来。 “妈妈。” 妈妈更严厉的说: “这两个孩子,并不是我亲生的,我也未曾合法领养她们,她们也早已超过二十一岁,除了在感情上,可以说跟我一丝关系也没有,但是我同你说,谁要是敢碰她们一条汗毛,我就要他的命。” “妈妈。”我太过震惊。 “我没有权、没有势、没有钱,”妈妈说,“可是你总听过:皇帝尚避疯汉,任何人疯起来自然都不好应付,你叫殷家的人小心。” “妈,殷家的人没怎么样嘛。”我拉她衣袖。 “你阅世未深,懂得什么?”她喝止我。 永亨说:“裘伯母,我一定会尽我的力保护哈拿及马大。” “真言重了,”我赔笑,“又不是屠龙救美的年代,何需保护?” 妈妈说:“永亨,你是个老实头,你要好好对待哈拿。” 我真正忍不住了,面孔涨得通红,“妈妈你疯疯癫癫说些什么。” 永亨也不好意思,讪讪的看着窗外。 妈妈说:“待你们两个都嫁了人,我就放心了。” 我对着永亨,尴尬得要找地洞,仍然镇静地说:“妈妈今天语无伦次。” 女佣把饭菜开出来,我们三人食不下咽。 我用汤淘了饭,硬塞下去。 “当心胃气痛。”永亨提醒我。 我咕哝,“不吃怕发软蹄。” “越是非常时期,”永亨说,“越要加强护理自己,不可自暴自弃。” “但我流着自暴自弃的血液。”我放下碗。 “别乱说。” 两个仪式我都出席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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