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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十一


  照说,女儿的丈夫,称女婿,岑仁芝总共中得陈萼生一个女儿,这么说来,此刻她口中的小婿,亦即是萼生的丈夫,萼生何来丈夫?

  推理推到这里,陈萼生瞪大双眼,还没结婚,怎么先爆出个丈夫来。

  随即明白了,心中一丝荒凉,是母亲用心良苦,这个女婿,想必指关世清,故意把关系拉密切些,说起话来容易得多:“小婿实在叫我担心--”好过“我女儿那青梅竹马的小明友。”,可怜陈萼生白白由风骚女沦为有夫之妇。

  幸亏不是真的,若果真的嫁给关世清这家伙,苦头吃不尽。他这种人,唯一的本事,是害了人,还能以被害者姿态出现。

  只听得文化部长笑道:“这件事,属于需要逮捕而证据不足类,此刻指控已获否定。”

  岑仁芝点点头。

  文化那长忽然咳嗽一声,“岑女士,小儿的事--”

  “呵,请放心,我一定会照顾他。”

  “我就与内子放心了,他长了二十八岁.还是第一次出国,偏巧又到温哥华做交换学生。”

  “没问题,他会喜欢温市的,一下子就找到年龄差不多的朋友,宾至如归。”

  两个人一起笑起来。

  这世界根本十分原始,以物易物,千古不变。你要我为你做这件事吗。可以可以,你得拿你所拥有的来换。

  这次岑仁芝所付出的代价,不可谓不大。

  宴会散了。

  岑仁芝气定神开地与老朋友们话别。

  “明年再来,切切。”

  “怕只怕大家不要见我,哈哈哈哈。”

  萼生拉住母亲,“一起去接关世清?”

  岑仁芝低声答:“你们走吧,我想早点休息,我们明天下午的飞机走。”

  母亲的声音,是彷佛有丝倦意。

  这个时候,比出真功去来了,萼生看上去虽然一直垮垮的,但是倒底年轻,起码可以拖到天亮,她母亲可得打道回府去休息。

  萼生看看母亲上车。

  萼生转身向着刘大畏,“以后的时间交给你了。”

  “这是你说的。”他笑笑。

  “我们往何处接人?”

  “既然是加籍人士,自然交还加国公署。”

  到达使馆会客室,才十点半,关世清的父母却已似在会客室等候了一段时间。见到萼生,立刻迎上来,脸上露着感激的笑容,但是萼生自问从来没有见过那么丑的笑脸,简直比哭还难看。

  萼生过去握住两人的手。

  关伯母混身在微微颤抖,低声问;“不会食言吧?”

  萼生飞快地答:“决不。”其实她也不能肯定。

  专员出来,看看手表,“他们一贯准时,还有二十分钟就到。”

  萼生忽然学到母亲的客套:“害你们超时工作了。”

  那洋人笑,温婉地答:“这就是在这要设公署的目的呀。”

  大家坐下默默等候。

  时间从来没有过得这样慢,一秒一秒那样跳过,会客室一片死寂。

  时针与分针显示十一时正的时候,萼生的心大力弹跳,似要在喉咙跃出,坏了坏了,时限已届,未见人质,只怕事情有变。

  不止她一人这样想,可怜的关伯母双手簌簌地有节奏地抖得如风中一片残叶。

  正当他们的心脏不胜负荷的时候,忽然听到门外一阵皮鞋阁阁阁响,听这脚步声,起码有三五个人操着过来.他们不约而同齐齐站起来。

  公署两扇玻璃门刷地被推开。

  两个制服人员当中夹着的,正是关世清。

  萼生喉头中一团模糊的物体顿时落下腹腔,她四肢无力,瘫痪在沙发上。

  阿关脸色如常,体重约确减轻了一点,穿着被捕那日的衣裤,十分干净,似有人为他洗熨过,他的头发、胡子,也都整齐。

  算一算,他一共被关了七天,感受上真似一年不止了。

  萼生在一旁静观双方人员办理移交手续。

  等到阿关走过来与父母拥抱的时候,关伯母崩溃下来,她身子渐渐软倒,像个孩子似哭得不能停止。

  萼生觉得她已经受过,乘乱没人注意,静静站起来走到电梯大堂。

  终于可以走了。

  刘大畏就在她身后。

  “你不跟关世清说几句?”他问。

  “夫复何言。”

  “讲得好。”

  电梯上来了,他俩不告而别。

  萼生把双手绕在背后,整个人靠在电梯壁上,看着刘大畏,到这个时候,她才有空想到自己的事情。呵明天就要走了,她还欠小刘数百元美金车资,这个身分特殊的人,她该如何向他道谢?

  这时,刘大畏低声问:“你是不是一个守诺言的人?”

  “我尽量不食言,甚么事?”

  “那么,你可记得,你答允过我!待关氏释放之后,你会陪我跳舞?”

  萼生愕然,她完全不记得这么一回事,但是她没声价应允:“是是是。快说,我们该到哪里去?”她吁出一口气,“我请你,粉红香槟,白路哥鱼子酱!一直跳到人家打烊。”

  刘大畏笑了,伸出一只手臂,拥抱她一下。

  萼生索性把头搁在他肩膀上。

  他们象一对情侣离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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