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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一


  “你真吵。”话虽这么说,他唇角却已泄漏了一丝笑。

  “我吵?”她忍不住哇啦哇啦起来。“我怎么可能会很吵?我今儿晚上是因为心情不好……对,就是那个叫心什么不佳来著,这才出来散心的,我这么有气质的心什么不佳……”

  “心绪不佳。”

  “对对,就是心绪不佳。”她半是佩服半是羡慕地望著他,“富家公子就是这点好,书读得都比别人多一些,肚里学问随随便便掏一点出来都能压倒全部的人。”

  “压倒群雄。”骆弃叹了口气。

  “对对对,你晓得我在说什么就是什么了。总之,刚刚我是很有气质的心绪不佳才出来走走的,我的心事梗得我半夜睡不下,怎么翻身怎么难受,起来想吐又吐不出,咽也咽不下。”她不禁摇了摇头,神情又有些沮丧落寞。

  “怎么了?你有什么心事?”他关切的问道。

  她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,盯著他半晌后还是再摇了摇头。

  “没什么,说了你也不懂。咱们就别提这些烦心的事了吧,我现在只想吃鱼,烤得香香的,好好吃的鱼。”她深吸一口气,一脸馋样。

  骆弃心一动,就为了她垂涎著鱼儿的娇憨渴望表情,手中细长钓竿一震一扬,刹那间一条好大的草鱼银晃晃地跳跃著上岸。

  “哇!”她看呆了。

  “够不够吃?该去捡柴生火了吧?”他含笑提醒她。

  “得令!”春儿果真像个小兵一样一挺身,旋即忙著捡柴去了。

  而他,却早已笑得眸底关不住,随著水月柳波荡漾。

  日升日落,时光不管人间喜悲,依旧自顾消逝溜走。

  昨儿晚上陪著意外相见的艾公子笑著烤鱼,直到暮星沉去晓星升起的春儿,才睡了一、两个时辰就迫不及待爬起来,兴匆匆地揉著面团,强压抑著心头快迸出的喜悦和期待,蒸好了馒头就往这艾府送来。

  拜艾老爷厚赏所赐,她现在只要揉蒸送给艾府的二十颗馒头就成了,不过这还不是她今早芳心窃喜难掩雀跃的原因。

  而是她渴望见到某一个人哪!

  昨晚分享了那么美好、开心的一夜,他后来可睡得好?梦里可曾有片刻想起她,梦著她?

  她羞红著小脸,拚命吸气、吐气,小手不时掮去颊上不断升起的红晕燥热。

  “哎呀,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?不过就是烤条鱼暍些茶,谈谈笑笑的一个晚上,怎么见得人家就非得记挂在心上不可呢?”她告诫自己。

  但是不知怎地,她自己可是深深地记挂在心头,再也难以等闲视之了。

  来到艾府,未见到艾老爷,倒是见到友善的佣仆一路上好意带领指点,直接引导她进了骆弃居住的“七棠楼”。

  为什么唤作七棠楼?大户人家书读得多,果然连起个名字都这般深奥。

  她不禁想到自家姊妹两人的名,是起自“春、联”两字,比较之下,真是那个叫做什么来著?

  “就是妹妹嘴里吟过的那个什么形什么拙的,应该对吧?”她摇摇头,心下又烦闷抽紧了。“唉,妹妹有才又有貌,我却是个大字识不了一担的粗人,看来以后妹妹会成为爹那样的读书人,而我这坏胚子只能堕落到走娘那样的路子。”

  她忽然感慨得不得了。

  但是她不服,在命运面前,她绝不轻易屈服。

  “你到七棠楼这里做什么?”

  一个冷冷不悦的声音响起,惊醒了春儿紊乱的思绪,也震得她有一乍然的恍神。

  春儿猛然抬头,在觎著他高大的玄色衫影之际,心头陡热。

  他就在那儿,高大,挺拔,眼神深邃,带著一丝丝愠怒,还有一丝丝不愿承认的思索和诧异。

  彷佛讶异美丽的她怎会此时出现在他眼前?又像是惊喜,又像是恼怒与困扰。

  春儿曾设想过千百次,关于他再见到她时会说的话,但是决计不是这个!

  她胸口一疼,黯然地低下头来。

  傻瓜,就说了她是一相情愿、胡思乱想吧?他怎么可能把昨夜放在心上,以为有什么不一样?他又怎么可能认为她美丽?他可是富豪子弟,她则是陋巷村姑,就算名声同样的坏,却是一个在天,一个在地。

  她究竟在想什么?希冀什么?奢求什么?

  “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。”骆弃缓缓放下手上的小铲子,脚下的药田奇花异草散发著淡淡的花草香气,混合飘荡出某种迷离奇幻诱惑的味道。

  她就在那儿,雪净娇艳的脸蛋上憔悴忧伤,月牙色旧衫裹出一身清瘦伶仃——

  他咬牙切齿不愿承认自己被深深地撼动、激荡了。

  今早父亲眼光暧昧、言词闪烁,在探听著他对于柳春儿的印象如何。

  原本昨夜的笑意仿佛还回荡在他心底,但是在听见父亲刻意的询问后,他恍然大悟到这一切原是爹的安排。

  他就那么有把握,自己一定会被柳春儿的美丽吸引吗?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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